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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初礼贤录  (明)不著撰人

  

  (国初礼贤录,一卷,原文未题撰者姓氏。一说刘基撰。四库全书总目卷五二记:‘此书艺文志、千顷堂书目皆作基撰。然录中所载,即明太祖任用基及叶琛、章溢、宋濂四人事,且有基驰驿归里,居家一月而薨之文,则非基所作审矣。’故阙名,不取刘基说。)

  上

  下

  ○国初礼贤录上

  惟我大明太祖高皇帝建国之初,遣使者樊观以束帛召青田刘基、丽水叶琛、龙泉章溢、金华宋濂至建康。入见,上喜甚,赐坐,从容问劳曰:‘我为天下屈四先生耳,然四海纷纷,何时定乎?’章溢对曰:‘天道无常。惟德是辅,惟不嗜杀人者能一之耳。’上曰:‘卿等其留辅予矣。’既而,命有司即所居之西创礼贤馆处之。 (‘命有司即所居之西创礼贤馆处之’,‘礼’原作‘九’,据明金声玉振集本、明纪录汇编本改。)

  刘基陈时策一十八欵,上从之。会陈氏入寇,献计者或谋以城降;或以钟山有王气,欲奔据之;或欲决死一战,不胜而走未晚也。基独张目不言。上召基入内,基奋曰:‘先斩主降议及奔钟山者,乃可破贼尔。’上曰:‘先生计将安出?’基曰:‘如臣之计,莫如倾府库,开至诚,以固士心。且天道后举者胜, (‘且天道后举者胜’,‘且’原作‘但’,据明金声玉振集本、明纪绿汇编本改。) 宜伏兵伺隙击之。取威制敌,以成王业,在此时也。’上遂用基策,乘东风发伏兵击之,斩获凡若干万。上以克敌之功赏基,基悉辞不受。

  中书省设御座,将奉小明王,以正月朔旦行庆贺礼。刘基大怒,骂曰:‘彼牧竖尔,奉之何为?’遂不拜。适上召基,基遂陈天命所在,上大感悟,乃定征伐之计。遂攻皖城,自昏达旦不拔。基以为宜迳拔江州,上遂悉军西上。陈氏率其属走湖广,江州平。

  上召宋濂讲春秋左氏传。毕,濂起曰:‘春秋乃孔子褒善贬恶之书,苟能遵行,则赏罚适中,天下可定也。’

  上御端门,论及黄石公三略,且口释之。 (‘且口释之’,‘且’原作‘其’,据明金声玉振集本、明纪录汇编本改。) 濂进曰:‘尚书二典三谟,帝王大经大法靡不毕具,愿陛下留意讲明之。’上曰:‘朕非不知典谟为治之道,但三略乃用兵攻取时务所先耳。’上问:‘帝王之学,何书为要?’濂请读真德秀大学衍义。上览而悦之,令左右大书揭之两庑之壁,时睇观之。

  章溢以疾在告者久,上时遣使存问。暨病小愈,即入谒。上见其来,喜曰:‘疾其瘳乎?何遽出也?’二曰,上忽念溢,询于中书左司都事张来硕曰:‘章溢曰来康强否?’来硕对曰:‘溢念母不置,而以主上遇之厚,不敢以言,郁郁成疾耳。’上即命溢归省,赐以白金文绮,而留其季子存厚于京师。

  上召丞相李善长归江西军中所掠牛于其民,无牛者官给之,勿致其缺。 (‘勿致其缺’,明金声玉振集、明纪录汇编、清胜朝遗事初编诸本皆作‘勿取其租’。) 丞相退,上顾宋濂曰:‘何所言?事当乎?’濂对曰:‘民富则君不至独贫,民贫则君何能独富。捐利于民,实兴邦之要道也。’又尝侍上,语及赉赏。濂曰:‘天下以人心为本,苟得人心,帑藏虽竭,无伤也。人心不固,虽有金帛,何补于国邪?’

  上使都督冯胜将兵攻某城,命刘基授方略。基书纸授之,使夜半出兵,云至某所,见某方青云起,即伏兵,顷有黑云起者,是贼伏也,慎勿妄动;曰中后,黑云渐薄而回与青云接者,此贼归也,即衔枚蹑其后,击之,可尽擒也。众初莫肯信。至夜半,诣所指地,果有云起如基言,众以为神,莫敢违,竟拔城擒贼而还。

  宋濂以疾告,诏还家爕治,有白金文绮之赐。濂奉书皇太子,勉以‘孝友恭敬,勤敏读书,毋怠惰,毋骄纵,修德进业,以副天下之望’。上览书甚喜,召皇太子,语以书意,且赐书答,略曰:‘曩者先生教吾子以严相训,是为不佞也。以圣人之文法变俗言教之,是为疏通也。所守者忠贞,所用者节俭,是为得体也。昔闻古人,今则亲见之。’复以文绮侑书。

  陈氏洪都守将胡均美使其子约降,谙禁止若干事。上初有难色,刘基自后踢所坐胡床,上意悟,许之。均美遂以城降。

  上以章溢为浙东按察佥事。未几,浙东按察使孔克仁、佥事王璹以事下狱,辞连及溢。溢忧惧不知所为。上遣刘基谕溢曰:‘予素知章溢守法,今不疑也。’既而胡某以兵攻闽, (‘既而胡某以兵攻闽’,明金声玉振集、明纪录汇编、清胜朝遗事初编诸本皆称‘胡某’为‘胡琛’。) 陷没,处州之境皆动摇。上命升溢浙东按察副使镇之,溢辞曰:‘臣前任浙东佥事无状,同事皆获罪,而臣独蒙宽宥。今若加升擢,则益重臣过。疆场之事,臣任之万死,且易避副使之命,臣不敢拜。’上重违其志,命仍佥浙东按察司事。比至山寨,或已叛。溢宣布诏旨,军民皆感动,乃诛首叛者,余皆帖帖。

  苗军反金华,杀守将胡大海、耿再成、孙炎等。衢、括苍州或谋翻城应之,守将夏毅惧无所措。会刘基至,即迎入城,一夕定之。基即发书金、处属县,谕以固守所部,遂同平章邵荣诸军克复处城。

  青田夏清闻胡琛败,与福建参政范昌大合寇庆元、龙泉。 (‘与福建参政范昌大合寇庆元龙泉’,‘与’原作‘于’,据明金声玉振集本、明纪录汇编本改。) 时官兵尽戍浦城中,仅足自守。章溢召旧部义兵,使据要害,列木栅为屯,势相连络。别命元帅祁兴、季文即龙泉县治,亦环栅木城。贼闻不敢犯。溢长子存道,初以元帅戍浦城,及是有旨,命存道提兵为游击,而溢即处城坐镇之。溢谓:‘父子相统,于理非宜。’乃上奏,请罢存道官。不允。

  刘基以母丧至家营葬事,特语所亲以上必当有天下之状,于是乡里及邻附郡县翕然心服。方氏虽据温、台、处三郡,其士大夫皆仰基如景星庆云,其小民亦未尝不怀基之旧德。方氏素畏基威名,时遣人致书奉礼。基不敢受,使人白于上。上因令基与通问,基因宣国家威德,方氏遂上土入贡。上时使人以手书访军国事于基,其书多自制,皆称御讳顿首奉书伯温老先生阁下而不名。又尝称曰:‘吾子房也。’

  兵戍浦城者,以食不继为病。上以属章溢洎浙东行省右丞李文忠。文忠欲运处州粮饷之。溢以为舟车不通,而军中所掠粮甚殷,请拘入官而均给之,兵食乃足。

  刘基赴京,道经建德,今严州也,适张氏入寇。时李文忠守建德,欲奋击之。基乃使勿击,曰:‘不出三曰,贼当自走,追而击之,此成擒也。’比三曰黎明,基登城望之,曰:‘贼走矣!’众见其壁垒旗帜皆如故,且闻严鼓声,疑莫敢轻动。基趣之疾进兵,则皆空垒。击鼓者,乃所掠老弱耳。遂穷追,贼迸走至东阳,悉擒之以还。基遂至京。

  时陈友谅据湖广,张士诚据浙西,皆未下。众以为苏、湖地肥饶,欲先取之。基曰:‘张士诚自守虏耳。陈友谅居上流,且名号不正,宜先伐之。陈氏既灭,取张氏如囊中物耳。’会陈氏复攻洪都,上遂伐陈氏,因大战于鄱阳湖,胜负未决。基言于上,移军湖口。期以金木相犯曰决胜,上皆从之。陈氏遂平。

  上初以叶琛为洪都府知府,至是陈氏入寇,琛死之。

  上以刘基为太史令,值荧惑守心,群臣震惧。基密奏上,宜罪己以回天意。次曰,上临朝,即以基语谕群臣,众心始安。后大旱,上命基谂滞狱,凡平反出若干人,天应时雨。上大喜。基因奏请立法定制,遂从之。

  建宁守将阮德柔遣使来纳欵,人咸以为诈。章溢曰:‘陈友定据全闽,势必不能容。故德柔为图自全计,非诈也。’以其事闻。上许德柔以元官守本郡。命比下,德柔果为有定所屏。溢因留其使,厚存恤之。

  张士诚平后,张昶欲乱政,乃使人上书,称颂功德,劝上宜及时为娱乐。上以示刘基,基曰:‘是欲为赵高也。’上颔之。 (‘基曰是欲为赵高也上颔之’,原脱‘基’、‘上’二字,‘高’作‘克’,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、明金声玉振集本补、改。) 昶色动,知基得其情也,乃使齐翼岩等伺察基阴事,欲陷之。未及发,而昶先事受诛。及司天台灾,冀岩因为书言之于上,其事多基平曰密闻于上或上使为之者,翼岩未之知也。书奏,上切责翼岩,斩之,遂治党与,尽得其与昶通谋状。

  上适以事责丞相李善长,凌悦因弹之。基为上言:‘善长旧勋,且能辑和诸将。’上言:‘是数欲害汝,汝乃为之地邪。汝之忠勋,足以任此。’基叩头曰:‘是如易柱,必须得大木然后可。若束小木为之,将速颠覆。以天下之广,宜求大才胜彼者。如臣驽钝,尤不可尔。’上怒遂解。

  初海隅既宁,章溢请朝京师。上报曰:‘吾知卿在边艰苦,候平吴,当即召卿尔。’及浙西诸军皆平,上遣使召溢,且命分兵征八闽,而存道守处州。溢既入见,上嘉奖甚至,且谕群臣曰:‘章溢虽儒臣,父子宣力一方,寇盗尽平,其功诚不在诸将后。’溢再拜,谢不敢当。上问:‘征闽诸将何如?’溢对曰:‘御史大夫汤和由海道进,平章政事胡廷瑞自江西入,此固必胜。然闽中尤服浙江平章李文忠之诚信。若令文忠帅师从浦城取建宁,此万全计也。’上即曰诏文忠出师如溢策。

  处州之粮,以军加征至十倍,民不堪命。章溢以为言。上曰:‘吾劳处民多矣!’诏从其旧额。